脆弱的人類在世界的大海求生,hyukoh:23

發行日期:2017.4.24
曲目:
1.Burning Youth
2.Tokyo Inn
3.가죽자켓
4.Tomboy
5.2002WorldCup
6.Jesus Lived In A Motel Room
7.Wanli(萬里)
8.Die Alone
9.지정석
10.Simon
11.Paul
12.Surf Boy

hyukoh為韓國獨立樂團,在2015年無限挑戰歌謠祭後知名度大增。我很喜歡主唱吳赫,和IU同年,卻擁有異常超齡滄桑的音色,兩人也合作過不少次。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過這種經驗:聽到一首旋律美麗動人的歌曲,但它的情感太過殘忍強烈,直剖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絕望,使人不敢輕易點開這首歌來聽。我在huykoh這張2017年的新專輯中首次得到這樣的聽覺體驗,他們的歌曲直搗二十幾歲、理應充滿活力的年輕人們,內心懷抱不太理想的那一面。中壯老年人有中壯老年人的衰頹,青年也有青年的滄桑與挫敗。

這次就不多花時間聊視覺概念了,回歸以往的模式直接進歌曲。
要先說,我會跳過Burning Youth和2002WorldCup這兩首歌,因為相較其他歌曲,我對這兩首歌特別無感。只覺得Burning Youth的歌詞很勵志療癒,2002WorldCup……這首歌我還真的說不出什麼。

洶湧的Burning Youth開場結束後,輪到低迷的Tokyo Inn為這張專輯設定基調。
這首歌帶給我的想像是流落異鄉的人,換了好幾個住處、待了好幾間旅館都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地。一片迷霧的前途、總是落在最後方,讓人更清楚自己的決心,不只要和與自己志向不合的人斷絕,也要勇敢邁向前程,終會找到自己在這世界上的一席之地。

가죽자켓急促的旋律和形容逃亡的歌詞相呼應。世界上的惡意讓人無處可躲,就連最親近、看似能被自己掌握的事都有可能在一時的疏忽下背叛自己(歌詞中提及被鞋帶絆倒)。只能一邊注意這些事、一邊盡可能的逃向自己能生存的所在,豈料無限支毒箭朝自己的生命四面八方射來,翻過幾座山嶺、跨過幾條河都躲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挨箭,直到毫無反抗的力量、失去再起的可能。
逃亡、試圖反抗的成果都化為泡影,只剩證明自己「很堅強、試圖抵抗過」的傷痕累累,但誰想要這種證明?這樣的自以為堅強,能對人的生命帶來多少正面影響?
(抱歉我打文章前看了一場很衝擊的舞蹈表演有點歇斯底里)

接著是主打曲Tomboy。MV用了滿滿的火焰意象,燃燒的人走著走著,令人聯想到對於生命的熱情之火漸漸熄滅殆盡,再走向終點。令人深思的是歌詞部分,吳赫把自己對於家人與成長的感悟一併寫進歌中:母親的生命之火正走向熄滅之途,自己的火還熊熊燃燒,所以對母親的想法感到尷尬無趣,卻不知道自己的年輪也一圈一圈長著,漸漸地,自己也要走向年華老去、生命熱火消盡的路。
總是激勵自己「不要成為小時候討厭的大人模樣」,豈料這世界的風吹雨淋,一步步把我們的生命之火吹得、澆得和那些大人愈來愈像。隨著年紀增長,愈來愈能理解為何熱情會消退、退成一個對一切冷眼旁觀的無情人類。我們只有一個軀體、一把火,真的能對抗這些外力嗎?我想是沒有的,也因此吳赫才能這樣以歌曲直搗人類對世界的無能為力。

Jesus Lived In A Motel Room,住在旅館房間的耶穌為人類指引他們最後該走哪條路。無論先前走過什麼樣的足跡,最終只有天堂或地獄二途;無論先前自己的親人、人生導師說過什麼,最後都跟隨死亡的審判讓靈魂歸向它的歸屬。人終究難逃一死,再怎麼珍惜時間、再怎麼仔細察覺身邊的一切,司死亡的審判者永遠在轉角等待,只看何時現身。就像這首歌聽來很悠閒淡定的旋律,這位審判者現身時總是從從容容,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他已對這種事無感的宣告每個靈魂到底要去天堂享福還是去地獄受苦。
(我有點意外這首歌的出現,以為吳赫不是會信教的人)

萬里是我的愛歌,雖然只是簡單的四句歌詞重複,卻帶給我開闊的畫面。吳赫曾說這首歌是揣摩海上將軍的心情而成,這位將軍是否經歷太長的戰場歲月、看過太多腥殺、血戮,回憶與感官被無數條人命的犧牲佔據;還是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戰場生活讓一切都變得模糊,錯把太陽當月亮、把海浪當迷霧,才會說「前方的月亮好奇妙,海上的船都看不著」?
「昨天的後悔忘記了,今天的事都忘記了」也像是戰場生活的紀實,也許是太多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來不及後悔也來不及記住,又或許是船上的每件事都太平凡、平凡得不值得去後悔也不值得記住?加上充滿陽剛氣息的旋律,帶給我更深的戰地與航海想像,這種氣息不容許感官與感性的存在。

Die Alone悲痛的旋律與歌詞直接刺進內心最深沉的恐懼,讓人不敢輕易聽聞。縱然人類最怕死亡和寂寞,人終將和這世界告別,同時和自己在這世界上見過、相知相識甚至相愛的人告別,獨自走向最終的歸宿。更糟的是當自己離開這世界,和其他人告別後,只剩自己為分離神傷,人們照樣過著自己的生活,繼續奔向下一個告別。

지정석也是低迷昏暗的歌曲。지정석翻譯「指定席」,給我的聯想是世界本應自由入座、人可以自己選擇想坐哪裡,但旁人的規範與無處不侵的進犯不讓人自由選擇,最後被逼到位於黑暗角落的指定席,坐在那獨自啜泣自己的不甘,沒有人看到自己的眼淚、聽見自己的哭聲。

Simon紀念朋友的逝去。隨著年歲增長,愈來愈多朋友親人向自己道永別、圍繞在身邊的墓碑愈來愈多。吳赫已在Jesus Lived In A Motel Room唱道只有神能決定人的生命,憑著人類瘦小的身體,無法留住將逝的親友,聲嘶力竭的哭喊、悲痛也無濟於事,最終一切只歸於沉默。

Paul唱著友誼的變質與心思的老去。人類如此渺小,渺小得無法控制朋友的去留,愈想留住對方,他卻愈想逃離,最終兩人背道而馳、不再有所交集。就連最親近的人事物都無法遂自己的心,只能讓自己成為造物主的棋子任憑擺佈,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年輕時滿懷的熱情、天不怕地不怕想與全世界對抗的勇氣隨著長大消失,明白自己的無力,放任自己順著世界的掌紋行動。不管人類再怎麼改變命運、反抗宿命,最終的勝利者仍是命運。因為人類會死、會變,命運不會變。

經過一連串感嘆人類渺小的曲目後,Surf Boy終於提出和世界、和命運對抗的方法。然而世界如此強大,人類不知要耗多少力氣與運氣才能宣稱自己戰勝這一切?詞中有個比喻:裝死逃過鯊魚的攻擊後要趕快想一條活路,因為牠不會放過我們第二次。汪洋大海如此冷酷,人類的身軀那麼單薄,除非奇蹟降臨,怎麼可能順利逃過鯊魚的二次攻擊?即使這樣,人類仍不放棄對抗、改變命運。


hyukoh的23雖然有些激勵人心的曲目,大部分歌曲打破了「人定勝天」的神話,殘酷地將人類脆弱的事實傾倒而出。我們看似能掌握一切、得到自己想要的事物,但那些都只是宇宙的安排。憑著殘弱的身軀,根本無法和命運抗衡。hyukoh深刻地演奏面對這一切惡意的無奈,仍想辦法和這世界爭一點生存空間,在自身能力所及之下保有微小的自主權。雖然不少歌令人無力,整張專輯卻充滿生命力,深刻理解這世界的糟糕、人類的渺小,才更能投射溫暖的目光,讓心中的熱情之火繼續燃燒、繼續和命運打這場勝算不高的仗。

總和評價:95/100
愛歌排名:
1.萬里
2.Die Alone
3.Paul


史上最多廢話的心得終於結束了!感謝大家花費寶貴時間看完我的感想,希望我沒有讀錯歌曲的意思。
已多次預告未來的發文,就不再多提,大家下次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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